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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政治黑森林

天使报喜 (1857–1859) 由让 - 弗朗索瓦・米勒

在《愛死機》中有那麼一個故事,一個船長在進行星際穿越時,出現故障,進入了一個偏僻的空港。在此,他偶遇了一個女性朋友,然後與她發生關係。當某一天,他意識到 “現實” 似乎存在某些問題,他看向這個已成為自己妻子一般的女友,尋求答案。她問他是否一定要知道真相?他肯定回答。一陣眩暈之後,他發現她是一個巨大的蟲子,而原本奢華的房間變成了陰森的洞穴……

超越阿基拉裂縫

囿於黑暗森林#

類似的故事還有很多,比如楚門的世界、倩女幽魂、沙耶之歌、黑暗森林法則的被發現…… 無不是發現了世界某種層次的真相,然後內心受到巨大衝擊。或在痛苦中重生,或在痛苦中滅亡。

歲月靜好否?#

美與骷髏

不過,我們的世界似乎歲月靜好,似乎這就是真相,但身處幻境中的人都如此以為。這個世界就像一個乾淨的美人,眉清目秀,有鼻有眼。但當你仔細凝視她的眼瞳,就會發現有一絲混濁;當你觀察她的皮膚,就會發現有很多污垢;當你細嗅她的身軀,就會聞出香水下的腥臭味。

其實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向我們遮掩什麼,她就是這樣,她就在那里。只是我們把她當成了聖潔的女神,是我們自陷於幻境之中。相比於她的真實,我們更願意相信她的一塵不染,所謂情人眼里出西施,作為單相思的人,此種相信更為可怕。

真我的本能#

但,比起對快樂的追求,有一種本能更加原始、底層。它是自我意識覺醒後的燈塔,不斷召喚著游離的船舶,提醒 “我是誰”。當我們沉湎於自我編織的幻境中時,還有這個最高的燈塔,讓我們從快樂中驚醒,不斷催促我們尋找 —— 真實的自我也是真實的世界。

聖家族施捨的肉攤

將我從幻境中拽出來的是動物燈塔。育種、飼養、宰殺動物,讓我看見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殘酷、冰冷、黑暗、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但我仍然對人類著一些期待,就像物理學大廈的兩朵黑雲,這些畫面一直潛藏在記憶深處。

幻境的模樣#

這種期待是什麼?一種秩序感。社會在有條不紊的運轉,我仍然不會擔心自己會被人殺死,我具有活著的尊嚴。我很幸運成為了一個人,可以不必擔心被宰殺。有法律和國家可以保護我免受黑暗的侵蝕,有人群可供我締結各種社會關係,我可以繼續這樣存在下去,就像我的無數輩祖先那樣,一直存在。我的孩子也會一直存在……

黑暗森林的浮現#

可這一切似乎都是假的。

我所說的話,只是他們允許我說的;我所信仰的法律,只是他們統治的工具;我所認識的人群,只是為利益互相撕咬的蛆蟲;我所希冀的後代,只是他們大快朵頤的食物;我所珍視的國家,只是他們表演的戲服;我所享受的平靜,只是他們暫時飽餐後的消食……

土星吞噬他的兒子

一切的秩序,都是他們穩固統治的平靜。

終於明白,原來我也是那些我所屠戮的豬羊。我絕對相信現世報,因為我拼命掩飾的那些殘酷都是真的。

光之森林,在我明白自己豬羊般的命運時,就變成了黑暗森林。

深陷黑暗的絕望#

逃離,逃離,逃離,就是我所想的。起初,我還有一絲猶豫,是不是我誤會了這個世界?正當我質疑自己的逃離時,從未看見的獵人露出了黝黑的槍口,從此我不再猶豫。

如果你感到懷疑,請說出自己的坐標。

知道自己的坐標就意味著從幻境中醒來,因為坐標告訴我們這個世界的真實模樣,我們的真實位置。

梅林與維薇安在布羅塞利安德

把這個真相告訴所有人,所有我愛的人。就像我曾做的那個夢一樣,這個世界有鬼。我拿起自己的坐標,四處展示真實的世界,卻迎來所愛之人的排斥。

徹骨的寒意侵蝕著我所在的世界,燭火漸漸熄滅。在熄滅的最後一刻,我徹底沉默,隱藏起自己的坐標。換來了火焰的苟延殘喘,不過再也沒有人看過我的坐標。

雖然沒有獵槍,我依然靜靜的看著這個漆黑的世界。惶恐囿於黑暗森林,也在思考如何走出這片黑暗森林。

走出黑暗森林#

我們經常說,“你不關心政治,政治就會關心你”。

巴黎圍城

覺醒的謊言#

這句話有道理,但是有些片面。實際上,你關心或者不關心政治,政治都會關心你。說讓你關心政治的人,不外乎是想讓己方的政治力量多一分。更像是一種集資行為。這很傳統,就像是最遠古的原始人結伴去打獵,人越多贏得幾率更大些。但是你也可能被兇猛的野獸撲倒,成為另一種邪惡勢力的炮灰。

無能不應狂怒#

這個世界的真相就是存在著這樣一個黑暗森林,僅此而已。陷入黑暗森林的原因就在於我們想要改變這個黑暗森林,卻又沒有改變黑暗森林的能力。

如果你不謀求改變黑暗森林,那麼從某種程度上你就離開了黑暗森林。就像是被拴著的狗,剛上套的時候,上竄下跳,茶不思飯不想,日漸消瘦。等到習慣了狗鏈,就會靜靜的趴在地上假寐,心如明鏡台。

兩隻綁在一起的狗

有人肯定會說,你這走出黑森林的方法也太過 “狗” 了。

我承認很 “狗”。但是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難道是無畏的燃燒自己,成為別人轉瞬即逝的煙花;抑或是成為被鼓動的棋子,成為炮灰而不自知。

庶民的無力#

所謂喚醒更多人,然後冠以 “覺醒” 之名,痛斥天下凡夫俗子,不過是哗眾取寵罷了。

那些呼籲讓國人好好反思,不沉默就滅亡的人,總是認為,“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是當然之理。但緊接著,他們犯了一個錯誤,就是讓水去覆舟。如果單靠反思、呼籲、宣傳就可以凝結水的力量覆舟,那還要舟幹什麼?如果人民不是一盤散沙,雖有力量但卻不能發出自己的聲音,自古就不會有人當皇帝。

夜鷹

我曾想,如果有數萬人和我同心同意,那走向共和豈不指日可待?那還要什麼武裝奪取政權,要什麼社會制度,人類這個群體在一開始就不會有壓迫。因為人民存在某種生理上的聯繫。隨時具有自由的能力。這時候,還需要什麼皇帝,直接成區塊鏈般去中心化了。

用政治打敗政治#

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話不論意思,深刻的展現了統治集團對民眾的控制能力。

所以,經過這一系列的思考,我們明白:發現黑森林容易,但往往有改變黑森林的幻覺。改變黑森林不能通過喚醒別人的方法,而是要尋求一種真正可以改變的方法。而對大部分人來說,真正改變的方法就是清洗的認識到你什麼都改變不了。因為改變黑森林是另一個層級的方法,黑森林也是一種規則。所謂改變,就是建構一種新的結構。

西班牙的查理四世及其家族

簡單來說,用魔法打敗魔法,用政治打敗政治。世界上,雖然有自下而上的變革,但是沒有自下而上的力量。只有同一層級的力量才可以相互角逐,即使是平民皇帝,所依靠的力量也不是 “水”,而是 “舟”。即使王朝更替,“舟” 從未傾覆,有的只是 “舵手” 的更換,不同力量的變動。

從這個角度,“人民史觀” 還是 “英雄史觀” 都沒有任何意義,歷史的發展是上層力量的角逐。就像代表上帝的教會比上帝更有力量。而上層力量的劃分是依靠力量的大小、數量級。力量即正義,絕對的力量即絕對的正義。

就像玄幻小說中那樣,如果凡人可以修仙,個人的力量被極限擴大,差異被極限擴大,那才稱得上是 “英雄史觀”。如果所有人民都能夠思維互通,互相感受彼此的苦樂,那樣才有真正的 “人民史觀”。而在現在的人類社會,包過其他社會,只存在 “力量史觀”。

個體的作為#

既然我們已經明晰了改變黑森林的方法,就會知道作為一個個體可以做什麼了。就是做我們所能做的。吃飽、喝足、強身健體…… 什麼時候駕馭著我們的這艘破船左搖右晃,需要最後一根稻草的時候,我們這些平民才會在這場力量的角逐中成為獵人。但這艘船還是那樣,穩如老狗。

對這個黑森林來說,你多拉一坨屎都比燃燒自己那點亮光影響更大。既然如此,我們何必為力所不能及之事發愁?不過等待最後一根稻草的時間確實也挺難熬的。

即使我們發出自己的聲音,走上街頭,也只是一股不大的力量。只不過會對舟的某種勢力產生一定影響而已。而這種影響只在某種時刻有用而已。

治世之良臣,亂世之奸雄。個人的力量,即使是奸雄良臣級別的人物,也只能遵循時勢。當他真的成為奸雄,也必然代表更多人的利益。但這個人從來不是個人。這就是政治,與個體無關。

族秦者#

歸根結底,我喜歡《阿房宮賦》的一段話:

呜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屁民從來都沒有力量,只是肉食者鄙,未能遠謀。

結語#

此時,諸君可否走出這操蛋的政治黑森林?相信大家都可以,“魚躍此時海,花開彼岸天”。

2024.8.2 夜於東八區

第九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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