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堅定的悲觀主義者,末世就是當下。不是這世界即將毀滅,而是它散發著老年的氣息,又從傷口撕裂出粉色的心肉。
注定到來的末世#
轉瞬之間,世界人口已達 80 億。地球在近未來能夠承載多少人類呢?我並不知道。
“地球是人類的搖籃,但人類不可能永遠生活在搖籃中。”(齊奧爾科夫斯基)
一個凋零的世界#
世界的能量不斷散逸#
一個充滿能量並守恆的世界。高能到低能,是我能認知的不可抗拒的趨勢,直到填平所有的不均衡。
太陽就這樣自然地散發著能量,從高能到低能,散發著它的能量。但有時會出現許多例外。水往低處流,水泵卻能使水飛向高處。因為電所蘊含的能量對原有 “高能向低能” 釋放的小體系產生巨大的衝擊,這個小體系的熵值減小了,體系的能量增加了。水不光沒有向低處流,反而向高處去。
生物加速能量散逸#
從能量角度來說,生物的存在也是幫助能量從高能向低能去。生物的存在是因為他們符合了能量從高能到低能的規律。而且這種存在對於能量的散逸來說有著絕佳的好處,只要他們還存在,就一直散逸能量。他們就像虹吸管一樣,只要還有能量,他們就會一直存在下去。而為了保持這種生命的存在,他們就一直利用能量散逸存在。雖然最終一定會有一種極限,那就是所有能量歸於均衡,但這不是它存在時應該考慮的東西。
這一組矛盾是,人類生存依靠高能的散逸,而這種高能的散逸隨著人類的依靠而將消失。就像一個封閉的環境中,一人一面包,吃面包本身就是人接近死亡的一種過程。
凋零世界之外的人#
而在人類存在的日子,在人類的內部,一定是一種反規律的表象。即人對生存的追求。生存本來就是反規律的,生就意味著要以死為最終結果。這裡面沒有群體的概念,只有人与宇宙。人与宇宙做了一個交易,你讓我存在,我幫你消耗能量。當然這個交易隨時可以終止。只要你不繼續消耗能量。
至於生物為何會執著於生存,這就是思維與本能方面的東西決定的,我稱決定生物執著於生存的東西為 “欲核”。這或許就是類似 “靈魂” 或者 “思維” 或者 “本能” 之類的存在吧!
所以說個人與其他一切生物從能量上說都是一種對立狀態。這是因為人的生存本來就是以消耗能量為代價,所以只要不放棄這個人与宇宙的契約 —— 生存,一切包括生命的高能形態都是可以被消耗的。
最重要的一點,這個世界高能的散逸,也即世界不是由能量已經耗散的生物決定的,也不是由活著的生物決定的,而是由個人与宇宙簽訂的那個生存與消耗的契約決定的。而只要生存契約存在,它就是會不惜消滅所有生物。
能量總是向外擴散,由高能到低能。人類猶如催化劑,讓高能更快地散逸,加速了這一過程。在一個封閉的體系內,當所有能量散逸到無法利用的程度,末世就來臨了。
人類的選擇#
當 “搖籃” 無法承載現有的人口時,“離開” 和 “留下” 是擺在人類面前的兩條路。“離開” 意味著不確定的風險與收益,而 “留下” 則意味著安逸與可以預見的毀滅。“離開” 需要有離開的能力,如果人類嬰兒在搖籃裡沒有成長為足以擺脫搖籃的文明,那麼只剩下被迫的 “留下”。
人類會被 “留下” 嗎?
即使人類 “離開” 了,無論在何種 “體系” 下,總有被 “留下” 的時候。我們暫且先聊聊無法離開 “搖籃” 的情況。這時候,搖籃也就成了墳墓。
留在搖籃#
據研究,白垩紀末滅絕事件,發生於距今 6600 萬年前,是最近一次大滅絕,滅絕生物種數達 75%。此前幾次滅絕,更為嚴重,滅絕生物種數達 95%。在此之後,大型生物作為地球霸主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前幾天,我在思考末世的時候想到了恐龍。按照能量的角度來看,恐龍需要的能量更多,延續種群的難度相比於同數量的哺乳動物來說,往往更大。哺乳動物在當時體型小,需要的能量更少,所以在面對危機的時候,他們更容易存活,也更容易延續種群。
所以,當人類 “嬰兒” 夭折之後,地球會不會出現一群個體更小的文明生物呢?這或許是 “蟻族” 的奧秘。從一開始,他們便不想當地球霸主,他們也從來沒被別人所奴役。面對生命的困局,他們既不想出去,也不想留下,渺小是其最強大的武器。
當然,如新人類身高從 2 米變成 0.2 米,矮人也未必不是被迫 “留下” 的人類的苟延殘喘之法。20cm 的人,會不會是如來佛祖手中的齊天大聖呢?
不過探討這種新物種,並沒有太大的樂趣。無非再次開局一把文明養成遊戲,運氣好可以 “離開” 搖籃,運氣不好,那就只有成為下下個文明的養料了。
離開搖籃#
一定有一部分人會選擇離開搖籃。正如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目的並非為了發現,人類離開搖籃的目的也並不一定為了離開地球。
末世的新與舊#
末世的迷人之處#
“新時代”,這個政治性話語寓意豐富,並不僅僅為一家所有。當我們看到一些名不見經傳的新事物突然衝上歷史舞台的第一眼起,就已經知道,一個 “新時代” 已經到來。
作為末世,萬物凋零,能量稀薄。有水,卻無潔淨之水;有人,但無年輕之人;有天,但無澄澈之天…… 末世什麼都有,因為它曾有文明;它又什麼都沒有,因為文明即將衰亡。
通常情況下,末世意味著毀滅;但它也意味著新生。這便是新與舊的永恆話題,也是末世之所以迷人的地方。
現世即末世#
而在如今的現世,依然是個末世。無論是電影中的教父、還是共產主義,亦或是衰亡的資本主義…… 即使一個人的癌症也算沾染點末世的味道。
末世的評判標準在於舊事物的毀滅,只不過,它毀滅的是這個世界。所以,談末世核心談毀滅,想讓末世的故事刺激,核心談新舊交替。
末世所以逃避毀滅#
現在有人經常說,“要為子孫後代做什麼”,“人死之後不能進入輪迴”,等等(一時想不起太多)。我很不喜歡這些。就像村裡很多老媽媽,信了基督教,談論末世一樣…… 很多人接受不了毀滅,為了逃避毀滅思想,他們構想出很多永恆的迷幻劑。在他們追求的根源,總是有很多逃避毀滅的念頭。
我可能也是如此,只不過我告訴自己,毀滅就是毀滅,僅此而已。
這種拒絕毀滅的思想,反而讓毀滅來得更快。或者說,這種拒絕毀滅的思想就是毀滅本身。從能量角度看,拒絕毀滅會付出比接受毀滅更多的能量,加劇能量的散逸。從毀滅的對象看,新事物是不會被毀滅的,舊事物不得不被毀滅。大多數天天想着怎麼拒絕毀滅的,其實已經陳舊不堪了。
新舊事物的標準#
但是,我怎麼知道自己是新事物,還是舊事物?作為一個悲觀主義者,我默認自己是舊事物。新舊是在一定維度之下的。換句話說,沒有什麼新或舊,只是時代變了,世界變了。雖然我不知道 “次第” 是什麼意思,但是新舊之間的標準是絕對客觀的。作為個人,尤其是觀念,沒什麼新舊。如果以精神世界為依托,沒什麼是可以被摧毀的,恰如信仰。
默認自己為舊事物,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中,更新與變化是無窮無盡的,耗費的能量是越來越多的,環境是越來越惡劣的。任何事物一旦進入這個世界,就已經舊了,只是陳舊的程度問題。實際上,新舊交替的道理,和認識關係不大,和新舊事物自身關係也不大,他只是這個世界的選擇。所以也就無所謂成為新舊的問題了。
當今世界,血與火,此起彼伏。新事物不斷在這個世界誕生,也在我們身體中誕生。當我們發現新事物時,身體往往會不斷震顫,對於他們的新穎由衷感叹。各種政治事件的爆發,各種經濟、科技的轉折,時常讓我們不知所措,也讓我們明白,原先的世界已經徹底毀滅了。在這種意義上,即是末世。
墓碑科技與墓碑文明#
這個宏大的題目,我一開始便想好了。這不是我起的名字,但是卻最切合末世。
所有人類的科技,都是人類一次次大死亡誕生的新的科技。飛機是摔了很多架才成熟的,汽車、船都是死了很多人,才有了新設計、新羅盤。《三體》也提到,地球文明博物館是為人類所建造的一個墓碑。
在現世生活中,死亡是最大的事。文明中固然有創造,但死亡是創造最大的溫床。死亡定義人類生存的邊界,這種明確的目的性,既為人類指引了方向,又為人類注入了動力。
但末世是一種極限狀況,人類沒有克服困難,只有死亡。也許在以生命換創新的路上,人類最終獲得了一些知識,也已經沒有能力將其帶到現實中來了。這時候,或許只剩一座墓碑了還有人類沒來及使用的終極科技。
在這片宇宙中,究竟誕生過多少文明?他的界限在哪裡?莊子逍遙遊有言,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文明的本質究竟是什麼?
以能量角度解釋,文明所留下的一切,不過是寄生蟲式的混吃等死後,所拉出的糞便。直到宇宙這塊大蛋糕被蛀蟲爬滿,文明也就真正走向了終結。如果說,文明為這個世界帶來些什麼,只有存在過的痕跡,這是一個文明最為絢爛的東西。文化、歷史、科技…… 這一個又一個故事。
而末世的最高境界就是,在這片被放逐的世界中,留下最後的墓碑。
他不一定是一個三維墓碑,不一定是一塊記錄文明所有信息的芯片,而是已經被文明所最終挖掘的信息本身。
我堅信,當一段信息、文字、代碼從虛空中產生時,就已經成為永恆。
發表,或者用載體將之記錄,不過是在三維世界中對更神秘的這種 “信息” 的一種呈現。
這或許就是,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吧!也是 “念” 的神奇之處。
末世的感覺#
末世給人什麼樣的感覺呢?
末世的輕鬆#
鋪天蓋地的垃圾場,漫天飛舞的狂沙,混濁惡臭的水流,寂靜無人的村莊,殘缺破敗的大樓……
不管是末世,現世也有很多垃圾、鬼城,但那卻不是末世的味道。現世所有的一切,末世都有,只是殘缺而已。末世的味道,在絕望中,還有一絲輕鬆。
個體的死亡是一件注定的事,而群體的衰亡,對於個體而言,或許是一種輕鬆。末世是相對的,人類認為的末世,或許是新種族的發跡之世。所以,末世不在於有多殘破,只要不適應人類生存,就算末世。相對於個體,末世更多的是群體的末世。個體或許活得很好。
人類從原始文明一路走來,經歷採集文明、農耕社會、商業社會,以致如今的資本主義社會,創造了無數的財富、文化,但也一步步扭曲了人的天性。人從一群自由的野人,變成農民、漁夫、商人、工人,已經被群體吞噬成一個個可能性喪失的零件。
末世雖然殘酷,但在新文明建立起來之前,殘酷中帶有一絲可能性和不被群體操控的輕鬆。
一旦到了末世,大群體的建立是很困難的。因為所有的資源大量聚集的年代已經過去,剩下的資源都十分分散。人口減少,資源貧乏下,個體的力量相對提高。沒有可以控制的大型資源,也沒有凌駕其上的大型權力,也就沒有了大群體。
當然具體情況,可能會不同,但是基調應該是絕望中的輕鬆。
末世中的人可能不會感受到,但是現世的讀者能感受到。
徹骨的寒冷 —— 基調的根源#
三體這部小說,最讓我感到恐懼的就是黑暗森林理論。一提到三體,我就想到了寂靜的深空,遙遠的恆星,冰冷的森林法則……
所以,一種氛圍,之所以能沁入骨髓,並非各種意象,而是一種思想的基調。一種能調動人內心情感的東西。
而三體的這種恐懼,則是末世的永恆基調 —— 資源貧乏所帶來的殘酷而又絕望的無意義的內耗。無論什麼排解的手段,什麼發現新文明,新大陸,都難以掩蓋這種深入骨髓的寒冷。
而從這種徹骨的寒冷開始,所有的情節都已經構建好,因為這種寒冷就是這個世界的框架,是這個世界的真相。(寫這個的每一句話,我都異常寒冷)
三體,把這種寒冷做到了極端 —— 黑暗森林 “法則”,所有文明所遵守的不傳之秘。
而在三體中已經,沒有末世這個概念。末世是一種必然,而現世只是一種偶然。
星空之外,寒冷之外#
從前,我很討厭 “黑暗森林”,我以為這種東西忽視了一種可能性。我不是看三體,我是在看別人眼中的三體。我不希望別人吹噓黑暗森林,以物化人心。但是,三體純粹而真實。在這個物質與能量的世界,黑暗森林是合理的推斷。
不過,我更加相信,也更珍視星空之外,寒冷之外的東西。
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你。我以為很多人不是缺少凝視深淵的能力,而是被深淵所吸引,為之俘獲。我承認,深淵依舊,但我不承認只有深淵。
《莊子・齊物論》有言,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宇宙時空之外,在黑暗森林之外,仍然有其他的東西。
那是什麼呢?
或許就是末世的輕鬆。或許就是溫暖的東西。或許就是不會變冷的東西…… 總之,和注定腐爛的物質世界不同。
這是所有末世的必經之路,末世就是末世,無法改變。當物質世界為我們宣判死刑後,我們注定在物質世界死去。但如果只有一個物質世界,是不是太過狹隘了?
進入末世的絕望#
死在末世中的人或許是幸福的。他們死得其所。在末世中死去,似乎是最正當的理由。
仍然活在末世中的人是掙扎的。他們只要不死,就得見證這個世界的毀滅,還要見證世界的新生。
這是多麼掙扎?
生與死,終結,毀滅,藏在每一個小說,每一個作品身上。一個作品在開頭歡快很容易,悲傷卻要特地營造。在結尾,悲傷很容易,歡樂卻很難。人小時候容易真笑假哭,到老了卻容易真哭假笑。
凡事,一到結尾,悲傷就難以掩飾。
所以死在末世難道不是一種幸福嗎?掙扎的越往下,越靠後,所剩的歡樂越少。再好的結局也是壞結局。
我的世界非末世#
說實話,將自己的文字分享出去,會有一絲失落感。原本的文章是個定數,是永恆的我的玩物;可一旦分享發布,它就是不屬於我的一個變數。文章就像玩具上勁的發條,你為它提供能量,它儲存你的能量,然後一個勁的往前跑,在你鬆手的那一刻,徹底分離。用分娩來說,或許更準確。孩子出生後,就不屬於母親了。孩子任何的缺陷,都是母親永遠的痛。
什麼是末世?一個消耗能量,而不能內生的世界,就是末世。
我的世界是否是末世呢?
我當然會直接承認,我的世界就是末世。
如果我的世界的衰亡,那我就不在掙扎,而是享受我的世界消亡的最後幾分鐘美妙。
一個客觀世界,現實世界,有走向衰亡的一天。
那人的精神世界會崩潰嗎?
我很想說會崩潰,但從我目前的認知來看不會。
思維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幽靈,不受世界能量法則的影響。
泰戈爾飛鳥的翅膀,將永遠留在天空中。
如果我的世界不是末世,那對我來說確實很煎熬。我需要花多少功夫,將其建設成一個美麗的地方。這可是我永恆的世界,永恆的囚籠啊!
我貧瘠的想像力,估計會讓我的世界成為地獄。那是真正的絕世。黑暗之地。
自殺如風,長伴我身。我並非一個很接受自殺的人,但是我忍不住想。在我的世界一片絕望的時候,我更容易去想。
我想,自殺是一個終極問題,不是一個世俗問題。所以不要因為世俗而自殺,但可以因為終極問題而自殺。
我不喜歡聽別人說,什麼自殺不能輪迴;我也不喜歡聽別人說,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
如果非要死,起碼給我一個死亡的理由吧!終極意義上的。
因為現實生活中這些神經的雞毛蒜皮,實在難與自殺這個詞配的上。民族、國家,這種大而空洞的詞,同樣配不上自殺這個詞。
煩惱與絕望,人皆有之,但他們還配不上自殺。
末世系列,能否為我的世界,增添些色彩呢?
那自殺和末世有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前幾篇都在說,外在世界的衰亡,只是本篇談到了自己的世界。
至於自殺,這是我的世界不是末世的一到永遠的坎。除非我的思維,成為一個唯物主義者。這個詞我不想用。因為連這個詞都不是唯物的。
如果不認為思維不生不滅,我也不會為自己的世界做長久的建設。
也不會在這拼文字積木了吧!這是很昂貴的玩具。
徹底頹廢應該會享受到更極致的地獄般的歡愉吧!
外在的末世,精神的絕世。末而不絕,絕而不末。
發表於 2022 年 12 月 29 日,整理於 [[2024-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