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洼地

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
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
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
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 史铁生《我与地坛

Winslow Homer: Deer Drinking-1892

地理洼地#

洼地(Depression),是一个地质学概念,是指低于周围地区的凹陷地貌。“洼” 字,说文解字中说,“深池也,从水圭聲”。英文 “depression” 也指抑郁症,心情低于正常水平,也是一种 “洼地”。

如果一片地区比周围低,那么它就是洼地,就极容易存水。所以 “洼” 字有一个 “氵”。而且洼地相对于周围的高地,是一个封闭的区域。所以地势低洼且封闭是洼地的根本特征,而聚集水则是洼地的功能。水是生命之源,洼地也就成为了生命们争夺的重要资源。

政治洼地#

洼地,第一层是一个地理概念;第二层就是一个政治概念,而且带有贬义。

我最开始接触 “洼地” 一词,是某个经济博主称中国为 “洼地”。百度百科上,指出洼地利用 “比较优势”,形成 “独特竞争优势”。乍一听,洼地是一个好词,更有竞争优势,但仔细一琢磨,这个就是是因为我们地势低洼,因为我们比其他地方低洼。说白了就是我们很差。

Going to Work - L S Lowry-1943

《中国洼地》的邂逅#

我在搜索 “洼地” 时,找到了《中国洼地》这本书。书中指出,“和内亚相比,中国在政治秩序和文明上一直是被输入区域,是技术、文明发展和秩序的洼地”。本书观点很新颖,从一个视角单刀切入。秦赵军队新式军队来源于内亚技术,那些掌握了内亚先进技术的人主导了中国历史的变革。安史之乱,藩镇割据及五代十国,“都是内亚地区军事兄弟会的震荡余波”。也即,中国是洼地,内亚是高地,那些掌握内亚文化技术的人就成为中国新的统治者。

这本书看上去非常反动,其实非常有爱。因为它给我们一个重新认识中国的机会,一个可以重建文明的可能。而且告诉我们应该放弃那些不实用的文化概念。说白了,就是别装逼

为什么呢?因为中国社会目前没有能力自发产生良性循环的宪政体制。依照马克思的话来说,就是 “一袋土豆”,“彼此间并没有发生多种多样的关系”。而且中国错过了制衡形成的最佳时期,春秋战国时代。中国社会成员之间没有形成稳固的阶层,因此无法抵御拥有强大技术的内亚及先进文明的统治。如果硬要 “打肿脸,充胖子”,吹嘘中华民族的凝聚力与 “文化自信”,最后将国破家亡。

1945 年 9 月在中国重庆,毛泽东和蒋介石举杯庆祝抗战胜利。 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作者提出的对策就是,“别装逼”,别学蒋介石妄图与欧美齐肩。要 “通过模仿和引用,逐步地建立自己的自发秩序”。

我们要思考,我们凭什么改善我们的生活条件?依靠什么建立一套新的社会制度?我们的民族凝聚力真的有那么大?我们的社群能够抵御权力的碾压吗?国人关注太多 “制度” 层面的民主了,忽视了太多民主的基础力量。我的解决方法就是个体权力。但如何让我们彼此的个体权力形成稳固的联系,这还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或许我们应该探讨 “结群” 问题。

Holy-grail-round-table-bnf-ms-120-f524v-14th-detail

面对政治洼地的态度#

我最初思考《洼地》,其实是不够客观的。因为我身处洼地之中,所以我很同情中国的遭遇。然后我的重点放在了研究统治者如何利用洼地剥削人民上面。而《中国洼地》分析洼地不是为了同情中国人的悲惨遭遇,而是为了解决身处洼地之中人民的问题,而且给出对策,“别装逼”。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只是,我们很多人都下意识地屏蔽那些看似不正确的东西。这也侧面反映出,对 “中央之国” 概念盲目崇拜的巨大危害。

我感到很幸运,自己不再受 “中央之国” 意识形态的束缚。真正的文化自信不是盲目地对自己的文化自信,而是对那些有问题的文化坚决不自信。不要让 “一块坏肉坏满锅”。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这是客观主义的真意。

政治洼地的动力#

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随着熵值的增加,地理上的洼地,终有被填平的一天。但是人类社会的洼地却相反,统治者不断加固洼地。政治洼地,就是统治者控制人民,有意维持并促进其存在的一种剥削手段。

地理洼地是没有维持的动力的,但是政治洼地却有维持的动力。由于流水的侵蚀,洼地会慢慢消失。如果没有任何人干预人类社会的洼地,洼地会随着人员的流动,从而带动技术的流动,从而使社会的物质基础走向趋同。但是,政治优势者发现了洼地的价值,从之前的被动利用洼地,到主动利用洼地,进而创造洼地,从而维持政治优势者的持续得利。

Henri Rousseau: The Repast of the Lion

所以政治洼地的动力在于政治优势者的维持,这一过程可能无意识,也可以有意识。这个世界是永远变化的,但是人却是追求永恒的。政治优势者面对快速变动的权势,面对政治弱势者对自身地位的挑战,必然恐惧权力的丧失。所以政治优势者会用尽一些办法来使自己的政治优势固定化、资本化。就像植物进行光合作用,“利用光能将水、二氧化碳或硫化氢等无机物转变成可以储存化学能的有机物”。

我们可以说政治洼地的维持是政治优势者的欲望,但是欲望一词太过笼统。而且欲望凸显出太多主观能动性。任何人都有追求永恒的心理,与其说这是欲望,不如说是一种本能。这是一种自我维持、自我保存的本能。

政治优势者所扮演的角色是群体思维器官的雏形,而其本身拥有巨大的个体权力,这就使其更容易将自己的政治优势固定化。而政治弱势者,因为本身个体权力的弱小,固定政治优势的能力较弱。正如马太效应所言,“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 优势并不是永恒的,但是却可以通过一定手段固定化,也就是资本化。在优势固定化的过程中,会有相对固定的能量阈值。正如,核聚变过程需要燃料以及足够的温度、压力和维持时间,才能达到聚变阈值。所以,优势者更容易固定化自己的优势,而弱势者仅有的优势无法进行固定化。因为前者的优势足够巨大,足以达到优势固定的阈值。这种固定化的本质是什么?能量阈值的本质是什么?初步思考,固定化的本质在于能量介质的转移,而介质转移的核心在于转移方法的获得。对于大部分弱势者来说,最困难的是转移方法的获得。转移方法的得出会耗费一定的优势。而弱势者的能量根本不足以支持其获得转移方法。

政治洼地的维持方法#

洼地并不一定是人创造的,但是政治洼地一定依靠政治优势者的持久维持。在此过程中,政治优势者利用其政治优势创制了很多手段来维持自己的优势,将自己的优势转换为长久的政治资本。这些手段是可以重复使用的,而且作为一种统治阶级的文化资本成为了政治洼地的基石。历代统治者无不遵循政治洼地的维持方法为圭臬,这是由于它们自我维持的本能所决定的。

Imperial Federation, Map of the World Showing the Extent of the British Empire in 1886 (levelled)

封闭与开放#

政治洼地究竟维持什么?维持洼地的低洼。而洼地的低洼需要洼地的封闭性。只有封闭性,才能保证洼地可以持续积聚水。但是政治洼地又不能太封闭,因为一旦文明交流的大门打开,它们会瞬间被外力支配。比如美洲新大陆被发现之后,美洲原住民建立的文明被瞬间毁灭。中国虽然也是一个封闭的国家,但是这种封闭是相对的。西方在鸦片战争后之所以没能彻底殖民中国,因为中国在持续与西方文明进行交流。这时,中国既可以成为一个封闭的洼地,又不会因为太过低洼而瞬间毁灭。

时局图

开放与封闭是中国洼地的摇摆政治。开放就会建立新秩序,而封闭就会维持原有秩序。但是,封闭是洼地的主流,开放则是被动的洗牌。正所谓穷则思变,“不穷” 就不能 “思变”。因为原有的这套封闭的剥削体系可以让统治者享受百年的安定。而一旦主动开放,则会担心对政权的冲击,造成巨大的创造性破坏,以威胁他们的政权。

另一方面,开放所带来的繁荣也是巨大的。明朝隆庆仅仅开放福建一处港口,月港,就对历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开放港口不仅解决了福建商人勾结倭寇的匪患,而且为明朝带来大量白银。更重要的是,番薯等作物的引进,让中国人进一步填饱肚子,人口达到四亿。但是开放从来都不是主动的,而是受到东南沿海匪患的影响,大明被迫开放一处港口。无论是鸦片战争,还是改革开放,开放都是形势所迫。

Seikei Zusetsu (~1800)

因此,封闭是洼地的主旋律,开放则是洼地政治优势者被迫维持政治洼地的权宜之计。

封闭的手段#

封闭的本质是一种隔离。政治优势者通过利用自己的政治优势,将政治洼地中的政治弱势者与外界隔离开,建立一套封闭的内循环剥削系统。当然封闭也是一种保护,但是洼地的人民没有选择的权力,所以即使有保护最后也转变为囚禁。因为保护的目的不是隔离,而是让人们更适应环境、获得生存的个体权力。

Part of the Great Wall of China (April 1853, X, p.41)

为了达到隔离的效果,最简单的是禁止人口流动。所以必须建立边境与户籍制度。管仲可能建立了中国最早的户籍制度,士农工商都必须按照行业和身份居住,无法迁徙与变更职业。从西周封建制过渡到编户齐民,再到限制迁徙的户籍制度…… 从万里长城到防火长城,从消灭五蠹到独尊 “儒术”,无数有形无形的 “墙” 诅咒着这片土地。中国社会被政治优势者塑造成更适合统治的洼地。而这些方法将与洼地一起,成为洼地难以擦除的底层逻辑,成为一种不可逆政治文化资本。

政治洼地的未来#

政治洼地会被填平吗?政治洼地产生的原因是什么?政治优势者自我保存的本能。政治优势者会消失吗?最好的情况是回到原始状态,但仍有智能的差别。个体的差别本就是群体的特殊进化方式。生命本能本就是要进行生存的无限穷举。

但有差别并不意味着政治洼地会始终存在。一个没有进化出自我约束机制的群体是不适合在客观世界存在的。政治洼地中,政治优势者和政治弱势者的比例极度失衡时,将会产生巨大的毁灭力量。因为群体的力量被极少数政治优势者掌握,长此以往个人意志罔顾群体意志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政治洼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群体无法分化成稳定的结构,要么死于封闭的内耗之中,要么死于被迫开放的毁灭之中。

Final stem cell differentiation

正义之所以具有最高价值,是因为正义是群体存在的代名词。

正义是群体存在的原则。实际上,群体形式潜藏着正义的来源。既然是群体,就必然想要维持群体形式,并不断趋近于群体的最高形态,也即正义。——何为正义

所以,剥削对群体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衡。而平衡并非一种偶然的均势,而是社会结构的稳固,与群体自我约束机制的形成。如何构建群体自我约束机制?这是另一个有趣的话题,以后再谈。

广义洼地#

广义洼地的本体#

广义洼地的概念#

Frederic Edwin Church - Niagara Falls, from the American Side - Google Art Project

这个世界需要洼地,因为人们很渴,而洼地有水。“中国洼地” 或者 “政治洼地”,是一个很小的概念,而且只在政治文化历史方面。更大的概念是,广义洼地。地理洼地,必须地势低洼而且封闭。政治洼地,则是一个通过封闭来控制人以达到剥削目的的群体情况。广义洼地则是一种相对封闭、隐蔽的势能差。

广义洼地的相对性#

“能量” 和 “价值” 有相似之处,它们只存在于两者之间。如果没有 “众生”,“佛祖” 又有什么价值?如果没有 “低能”,“高能” 又有什么价值。所以,权力、力量、能量都只是相对的,都是由弱势的一方决定的。而广义洼地就是客观世界内广泛存在的、无处不在的能量差。而对于个体来说,这个能量差的一方是世界,另一方就是个体。所以我们的状态决定世界对我们的价值。

De Grebber-God Inviting Christ to Sit on the Throne at His Right Hand

广义洼地与生命本能#

能量有从高能到低能流动的趋势,人类的欲望也有从已知向未知扩散的趋势。由高能向低能散发,是世界的本质。那么在人的思维上,有没有体现这一规律?我觉得应该有,所以我假定欲核这个思维高能存在。欲核就像思维世界的太阳,不断地散发着自身的光与热。为什么欲核如此强劲?因为生命本能。生命本能是生命的最底层逻辑,它是生命可以为了生存而无限穷举的无限可能。所以,洼地的真正能量在于生命的能量。

如何发现广义洼地的价值#

隐秘洼地#

广义洼地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隐秘洼地,另一种是非隐秘洼地。所有人都想成为高地前往低地喝水的羊,而不想成为洼地里的水。但我们身处的阶级、阶层、文化、国籍、生活方式…… 本身就将我们固定到某种洼地或低地。这世界有很多我们无法掌握的东西,所以我们不需要去考虑。这些不能掌握的洼地大都是非隐秘洼地,大多已经被人抢占。

但这世界又有很多我们可以改变的东西,改变这些可以改变的,就会提高我们的能量。这些就属于隐秘洼地,是未被开采的处女地。

用个人标准发现隐秘洼地#

丑女便是美女,懦夫便是英雄,愚氓便是智者,众生便是佛祖。凡是能够相提并论的东西,其实都在同一层次上,区别只是质与量的不同。美丽与丑陋,勇敢与怯懦,愚钝与智慧,众生与佛祖,都是相对的概念。如果你用社会的一般标准来评判,那么你就站在认知洼地中。在认知洼地中,你无法发现世界的价值,因为没有这个能量差。相反,如果你用自己的标准来看待,那么你的世界就是崭新的。

与世界认知不同只是第一步,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发现美丽。孔子说,“择其善者而从之”,这就是在发现洼地。所谓隐秘洼地,其实就是常人所不能够发现的价值。请切记,隐秘洼地的存在与否取决于个体,取决于观察者本身。我们的标准,本身就是一个洼地。

用智慧发现隐秘洼地#

既然要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那么什么是 “善者”,什么又是 “不善者”?发现价值,必须要能够对事物进行区分,给以事物客观的评价。对于聪明人来说,他们可以把世界看的更透彻,然后他们就会做出利于自己的选择。所以,如果能看得透,那么就更容易选的好。

但什么是 “好”?

用虚无创造隐秘洼地#

“好” 就是 “了”(结束),不 “了”(不结束)就是不 “好”。《红楼梦》这句诗旨在说明,好与坏的标准是很虚无的。这种虚无意味着我们可以对思维进行改造,从而发现更多的 “隐秘洼地”。对于有情的智者来说,其他的洼地对他并没有价值。因为世界的虚无性,所以他可以自我 root,从而创造更多价值。因为洼地本身就是由低能者与高能者组成的。改变了自己,就是改变了世界。

正言若反,最虚无反而可以创造更多真实。

用善恶来创造隐秘洼地#

善恶都可以给人巨大的能量。在经济下行的当下,很多人艰难地生存,甚至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于是,恶之花开始疯狂绽放。

在 “为什么有一部分国人不希望中国人变好?” 中,有这么一段话:

面对如此巨大的一个群体,不能够合作共生,就会走向猎食关系,群体就会解体。很多国人不希望中国人好,是因为他们无法从现在这种猎食关系下的群体中,获得合作共生的利益。他们认为这种局面不是一场变革就能改变的,面对不确定的未来与幽暗的政治黑森林他们选择利用群体遗留的脚手架,逆向解构。不管如何,他们一是获得了内心的平和,二是获得了毁灭的力量。如同范文程,既然不能在大明安居,不如主动投靠满清。

善恶其实就是一种个人标准,这种不同于主流价值的标准就会让人发现隐秘洼地。

Scaffolding at Buckingham Palace, 1913

同样善良也可以用来创造隐秘洼地,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很善良,善良的人是少数。付出本身就是一种回报,当我们把自己的善意传递给别人的时候,别人也会对释放我们善意。但是,善良有风险,没有智慧的善良同样会自我毁灭。

洼地小结#

能量分析是我比较喜欢的思考方式,洼地的形成本身就和能量息息相关。

我们身处于政治洼地之内,很多时候只能被动接受自己的身份。但是这个世界又有无数的隐秘洼地,只要转换认知,便可以看见它们。每一个洼地都有一种回归客观世界的欲望,每一个洼地都希望我们改变它的存在状态。洼地,是不可能永远存在的,它们需要回归,需要那个让它们回归客观世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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